《龙驹末路》
江南的梅雨总是来得突然。我独坐窗前,望着檐角滴落的雨珠,忽而想起二十年前那匹白马。世间万物,大抵逃不过\"用之则行,舍之则藏\"的宿命,便是那西行路上的龙驹,亦难逃此劫。
话说当年杨洁女士受命筹拍《西游记》时,为寻一匹配得上三藏法师的白马,可谓踏破铁鞋。起初觅得匹棕马,着人染作雪色,谁知一场滂沱大雨,竟将那\"白龙马\"淋成了落汤鸡,颜料顺着鬃毛往下滴,活似个褪了色的纸扎马。剧组无奈,只得暂用一匹瘦马充数,那马走起路来颤颤巍巍,倒像是随时要散架的旧风车。
转机出现在锡林郭勒草原。某日薄暮,杨导忽见一匹白马自天际奔来,四蹄生风,鬃毛如雪,俨然是画本里跳出来的龙驹。细问方知,此乃某骑兵团团长的坐骑,曾立过战功。杨导三顾茅庐,团长终是含泪应允,为这匹军马办了退役文书。说来也奇,这马通人性,拍摄时从无差错,倒比某些角儿还懂得走位。
展开剩余59%最险是九寨沟那回。白马驮着\"唐僧\"行至瀑布边,青苔湿滑,险些坠入深渊。幸得牧人眼疾手快,一把拽住缰绳。那马儿惊魂未定,却仍记得先将背上人驮到安全处,才敢屈膝喘息。五年寒暑,它踏过火焰山,涉过流沙河,真真是\"行万里路,胜读万卷书\"。
待得功德圆满,杨导念其劳苦,特安置于无锡影视城。原想着江南水草丰美,正合养老。岂料七载之后重访,但见昔日神骏蜷缩在阴暗马厩,肋骨根根可数,嘶鸣声弱如游丝。细查才知,园方将其充作敛财之物,任游客骑跨拍照。毛色由雪白转作枯黄,终至弃如敝屣,幽闭石洞,与杂草为伴。
丁丑年冬,这匹曾驮着圣僧取得真经的龙驹,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咽下最后一口气。杨导作《龙驹悲歌》,字字泣血。我每读至此,总想起《淮南子》所言\"鸟尽弓藏\",又念及今日动物园里那些被榨干价值的生灵,不禁脊背生寒。
这白马若仍在草原,当如《楚辞》所云\"乘骐骥以驰骋\",何至沦落至此?世间多少英才,盛时门庭若市,衰年无人问津,与这龙驹的遭际,竟如出一辙。
愿世间生灵皆得善终,愿每份付出都被珍视。春草明年绿,王孙归不归?且看那太湖烟波之上,或有白驹踏浪而行,终是回到了它的水云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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